16. 第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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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敞坐在书桌边，面前放着两本一模一样的练习册。

他的双手不安地交缠在一起摩挲着，指尖有细微的颤抖。目光在触及练习册上关浔的名字时更加无措。

是他的过失，洗澡时错过了关浔的微信。否则刚才的场面是完全可以避免的。

......猝不及防。明天如果被追问起来，该怎么向他解释？

呆坐半晌却始终不得其解，路敞苦恼地给自己的老朋友发了条消息。

“xun:

谢谢你的祝福。你的留言我看到了。

其实并不是刚刚才看到，但我一直没想好该怎么跟你说起这件事。我现在跟我的父亲一起居住，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，并且有一个彼此相爱的同性......恋人。

他们对我很好。但我在这里依旧显得多余。

我知道我应该感恩。他们为我的生活提供了庇护，保障我的衣食住行。事实上，我也的确感受到了他们的善意。

但我依旧无法停止恨他。”

路敞不断输入的动突然停滞了。他犹豫着，删除了最后半句，却又原样重新打了出来。

“我知道我的语气太过偏激，我的想法也太自私阴暗。但除了你，我想象不到还能对谁像这样毫无保留的倾诉。

虽然已经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，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，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的恋人相处。之前我甚至想，幸好我没有朋友。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，我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。

新学校还好。虽然我在学校里过得不算很顺利，但我接受了你的建议，在尝试交一个新的朋友。

现在我的困扰是，该不该向他坦白自己的家庭状况？”

路敞想起关浔站在门口，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表情，心里泛起一阵微酸，有点难过。

“我知道人们总是对这样的事情抱有偏见，但我无法对此责备什么。因为......我也是抱有偏见的人们中的一员。

连我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事情，又怎么能强加给别人呢？

我所说的新朋友，是我来到新家后遇到的第一个朋友。他是很好的人，我很珍惜我们的友情。所以我有些害怕，怕我坦白一切后，会失去他。

除此之外，我更不希望的是，在我袒露一切之后，他会把这些事告诉别人——虽然我们是朋友，但我还无法完全信任他。

希望我说的这些事不会影响你的心情，但我想我很需要听听你的意见。

期待你的回复。

eva”

其实现在说这些一点用都没有。路敞心里明白，毕竟等聊天记录那头的人收到消息，已经是很多天之后了。

那时候，他跟关浔大概已经不是同桌了。

又发了许久的呆，他才回过神来，提起笔，熬夜把两份业做完，检查无误后装进书包里。

临睡前，他望着窗外的月亮在心里暗自幻想，如果真的有平行时空就好了。

如果真的有那样一个世界存在的话，希望那里的路敞有记得把业还给他的同桌。

月光移转。

关浔躺在床上，望着同一轮月亮出神，脑子里还在重放刚刚看到的画面。

要说是家访......那也太解释不过去了。哪有老师穿着睡衣去学生家家访的。

宋轻舟的个人状况在学校里并不算是秘密。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每天都戴着——帮他证明一个明晃晃的已婚男人的身份。不过多数人知道到的也就到此为止了。

谁能想到……儿子居然都这么大了？

关键是长得也不太像啊。关浔胡思乱想着，难道宋老师的太太分居在美国，路敞长得像他妈妈，又随母姓？

这样倒是说得过去。

就是他这同桌反应也太大了点。关浔想起路敞摔门时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，满脸“好气啊被你发现了”的表情，觉得有点好笑。

教师子女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。虽然你爸是教语文的，也不用因为自己语文学不好而自卑嘛。

突然发现同桌小秘密的深夜体验过于神奇，关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。于是又拿起手机翻相册，准备把乱七八糟的照片都删一删清个内存。

他无意识地翻到了路敞的照片。

并不是关潼发来的画。是那天放学后在班里拍的照片，他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好回来交差，拍的一点都不走心。拍完之后也是直接转发给了关潼，没有认真看过。

照片有点糊了，但依旧是好看的。路敞望着镜头，表情有些拘谨，正试图露出微笑。眼神沉静又柔软，眼底隐隐有光华流动。

这么看跟宋老师还是有点像的。关浔看着照片里那人黑漆漆的瞳仁，不满地眯起了眼睛。

他这同桌什么审美，明明自己的眼珠子那么好看，非得遮起来。

可那到底是什么颜色啊。

关浔闭上眼，想起关潼小时候学画时用的48色水粉颜料，在脑海里把接近的色系由浅到深对照一遍，怎么都不太相符。

但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。

沉思许久，关浔突然想到什么，睁开眼睛跳下床去到书架上翻出一本天文杂志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