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屋外,满怀歹意的雨不知何时侵入了夜空,阴险地打湿了毫无防备的小城。
葛春妮趴在床上,泪水流过心田,淌过伤口,将一切腌制的更加悲苦……她在万种苦涩中不知不觉睡着了。
她是被马蹄表歇斯底里的闹钟铃声吵醒的,抬眼看了下窗户,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。
她翻身下床,昏昏沉沉地洗了把脸,饭也没吃,上班去了。
刚到陶瓷厂报到时,她在会上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想法竟然打动了新上任的买厂长。
新厂长对新职工,老买竟然对葛春妮的想法格外重视,经过多方努力,真的上了一个烧制马桶的窑。
在青花,陶瓷厂的地位相当于“国之重器”。老买能坐到厂长的宝座上,人脉广是必须的硬件。粮食局新盖的家属院刚竣工,他就跑去找局长谈,厂里连设计图都没给人家出,就把厨卫用瓷的定单全部揽了下来。
这两天粮食局催着要看图纸,老买急得抓耳挠腮,一天几次把顾主任喊过去盘问,恨不得摁着设计部的人的手把图纸画出来。
葛春妮分到的是化妆台的面盆设计。她有气无力地在纸上画下几个道道后,扔下笔起身朝外走去。
她的内心全是碎裂后的玻璃渣子,扎得她坐卧不安,就犹豫着来到财务室门前,敲响了门。
刘科长和她爸也算是朋友,她想先预支几个月工资,或者直接打借条借一笔钱,然后让从工资里扣。
门开了,阎红杏笑吟吟地站在门里。
“稀客,设计明星来了。”她笑嘻嘻地说。
“刘科长呢?”春妮问。
“去税务局了。”
“什么时候回来?”
“不知道,查账,快的话一两天,慢的话很多天。有什么事吗?”她的眼睛里伸出两只野兽般的鼻子,在葛春妮身上嗅来嗅去,似乎想从中找出一丝血腥味儿。
“没事。”春妮逃也似地转头就跑。
阎红杏在后面紧追不舍:“春妮你别跑呀,我正好找你有事呢——”
她只好刹住了脚步。
阎红杏追上来,将一包花生、瓜子、糖塞进她手里:“下周我结婚,去吃酒席哦。咱们同学就没请几个,你既是同学又是同事,一定要去给我捧场。”
葛春妮呆愣愣地站着。
“哦,我家那位你见过的,他弟弟和咱们是同学,猜猜谁?”
葛春妮的大脑“轰”地一下子炸了,恨不得拿两手捂住耳朵,可一只手里还攥着她的喜糖。
“不用这么费劲嘛,就是周小周的二哥周鹏飞啦——我知道你喜欢我们家小周,加油,争取嫁进周家,咱俩升级做妯娌。”
葛春妮一向是遇恶则强,她的原神被这种气势汹汹的恶意逼归了位,猛然将那包东西塞回阎红杏手里:“不是所有人都像你,见到高门大户就狠狠地扑上去。我这辈子就算不嫁人,也不会和你做妯娌。”
“呵呵,好巧,咱俩难得目标一致,我也不想和你妯娌,只是我婆婆似乎挺喜欢你,我是顺着她的意思。你知道的,你不是我的对手,最好躲得远远的!”阎红杏的眼睛和鼻孔一起向外冒寒气,拎着那袋东西转身走了。
她难得在葛春妮面前露出一次真面目。刚才虚情假意说做妯娌的话不过是试水,然后把春妮的话再添油加醋汇报给公婆和小叔子周小周。
虽说这个婆婆不是周鹏飞的亲妈,那又怎样,不妨碍她拥有周家儿媳妇的身份。她提前支取这个身份,才顺利的从市场部调到了财务科。
创意设计部是个大办公室,大办室的门口是顾主任的小办公室。小办室开了扇窗户对着大办公室,葛春妮的办公桌离那扇窗不到两米远,一台红色的电话机就放在窗台上。为了方便大家,窗户平时一般不关,站在窗前伸手就可以拿过电话机打打电话。
葛春妮的眼皮子像在跳皮筋,上上下下蹦跶个不停。她几次想去主任的窗户前,借用电话打给何晓慧,站起来后又都重重地跌回到椅子里。
这时候保持沉默或许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吧……可作为好朋友,她实在无法在晓慧的灾难面前转过脸去。
她从不认为周鹏飞配得上据何晓慧,但晓慧那个二百五,一根筋似地认定他就是她的真龙天子。她哪知道,那条她眼里又高又壮又帅气的“龙”,原形其实是条软趴趴的虫,还是一条下雨后从泥土里爬出来透气的蚯蚓。
他配不上你的!葛春妮地叹了口气,在第十次从椅子里起身后,终于引起了顾主任的注意。
“小葛你有什么事
吗?”顾主任隔着窗户问。
“我,主任,我有个很重要的电话要打,怕打扰您,所以……嘿嘿……”她干笑着。
“啊,那就来打呀,我正好有事出去,你进来打吧,说话也方便一些。”顾主任起身出去了。
葛春妮有些忐忑地走进顾主任的办公室,怕人听到,轻轻关上了窗户,拿起话筒,一咬牙打了出去。
何晓慧回国后就在北京一家外贸公司上班,没多久便买了一部爱立信手机。她的第一个电话便是打给葛春妮的。人在喜悦时,声音都自带了美声功能。她采珍珠似的,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将自己的电话号码从嘴里往外摘,发出的声音像一根根灵巧的手指敲打在钢琴按键上,悦耳动听,钻进耳膜便拔不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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