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. 故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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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人坐在凉亭谈天，直至黄昏降临，周璎依依不舍别了元筱离开，背影在斜阳余晖下镀着一层浅浅金光，她回眸冲她摆手，少女绽开笑颜，明丽得生机勃勃。

恍惚间，有种两人从未分别过的错觉。

再见故友夜有所梦，深夜元筱做了一个极为真实的梦，在梦中周璎如前世一般嫁给了渚南知府展南。

周璎不想远离金陵，明里暗里询问父亲有没有法子把展南调到金陵任职，而周大人先前一直不满闺女挑的夫婿，迟迟不肯点头帮忙。

后来周璎干脆歇了心思，没再提过回金陵的事。

展南婚后对周璎十分温和体贴，不久后周璎怀有身孕，在孩子八个月大之时，府里来了一位贵客，来人十分神秘，引起周璎的好奇。

她一向不受规矩束缚，在展南嘱咐过后仍旧偷偷趴在门缝里偷看。

就是这一次偷听，被展南和里面的贵客发现，从此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展南用孩子的性命逼她将听到的秘密守口如瓶，并且会检查她寄出去的每一封家书，彻底软禁了她。

在梦中，那位贵客的面目模糊成一个影儿，可元筱仍旧认了出来，是景王顾长安。

在展南将周璎的孩子抱给乳母抚养，不让她们母女见面之时，元筱满头冷汗从噩梦中醒来。

“放肆！”元筱从榻上坐起，大口大口喘着气，脚腕间的铃铛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声。

身旁熟睡的顾长策随之醒来。

“筱筱，怎么了？”他把微微颤抖的元筱捞进怀中，用手掌轻轻为她抚背。

元筱身体内部传来一阵心悸，在梦中仿佛隔着一层纱，听不清周璎在门口究竟听到了什么秘密。

直觉告诉她，那不是梦，那就是前世真实发生过的一切。

渐渐缓过神来，发觉身旁的顾长策正紧锁眉头望着她，元筱伸出一只手，用指尖边缘一点一点触碰男人的眉眼轮廓，皮肤的温度使人安心，慢慢的，她从那个冰冷的梦中抽离。

她无言依偎进顾长策怀中，紧绷的神经逐步放松。

顾长策摸了摸她额角冷汗，没有催促她说话，卧房陷入沉寂，只余少女不轻不重的喘气声。

半晌后，她问:“殿下，这世间那么多道貌岸然的伪君子，该如何分辨？”

“伪装得再好，日子渐长也会露出马脚。”他低头凝视她，“怎么突然问这个，可是做噩梦了？”

“若是太蠢被表象骗了呢？”

前世的她就是太过天真愚蠢，被景王顾长安所迷惑，以至于对他的话深信不疑，在发觉周璎书信的异常后，仍旧傻傻认为展南不会亏待周璎，导致错过了最佳的时机救她出深渊。

都是她的错。

在她满心愧疚之际，顾长策再度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珠，声线平稳说:“再聪明的人也逃不过骗子的处心积虑，被骗的人不该自责。”

“谁能保证自己一生清醒，不受歹人蛊惑蒙蔽呢？”

这话如同一阵清风，徐徐吹送，驱散心头缠绕的阴霾。

“不想被骗的话，就好好待在本王身边。”他抱紧她，还不忘见缝插针补上一句。

元筱被逗笑，旋即追问:“那殿下呢，也会伪装本性吗？”

顾长策冷哼一声:“本王原本也不是好人，何必伪装。”

“在你眼中本王是伪君子？”

嘴硬的男人，她暗暗腹诽。

“那你跟我说实话，我做的糖藕糕好吃吗？”

空气一瞬间沉默。

“……好吃。”

头一回听顾长策用如此没底气的语气说话，若非夜里昏暗无光，定要好好瞧瞧他究竟是何神情。

“殿下说这话真不心虚。”

顾长策不欲继续此话题，转移话锋道:“惊醒后说了一堆有的没的，再不睡天都亮了。”

元筱默默趴回被窝，又探出脑袋问:“殿下，你除了甜糕点还喜欢什么呀？”

糕点做砸了，可以弄点别的。

“不许提吃的。”

她再也不想下厨了。

经过一番思考，顾长策简洁道:“海棠。”

……

次日，元筱再度睡到日上三竿。

日光煦暖，成片落在窗牖，投下橘色金光，衬得内室亮堂堂。

在她起身梳洗之时，黄鹂步履轻盈地进了门，手里捧着一匹上好的蜀地茜色丝罗，低头望去，单丝罗极为轻薄，柔软朦胧，摸上去犹如掬了一抹烟雾。

此蜀地丝罗名为“锦绛”。

前世元筱亦见过这茜色丝罗缎料所制的披帛，这颜色难得，是蜀地进献给皇后娘娘的，她当时还感叹了许久好看。皇后边笑边道她来迟了一步，不然若是知晓她喜欢，必然赏了她。